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用途:搬运机器人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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品牌:库卡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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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我希望你到阿布鲁息去,”教士说。其他人还在大声争吵。“那儿打猎。那儿的人你一定喜欢,气候虽然寒冷,倒是清爽干燥。你可以上我家里去住。家父是个有名的猎手。”“走吧,”上尉说。“我们趁早逛窑子去,否则又要碰上人家关门了。”“晚安,”我对教士说。
“晚安,”他说。
② 他是用意大利语讲这些军衔的:“索多—田兰”是少尉,“田兰”是中尉,“甲必丹诺”是上尉,“马佐”是少校,“田兰—科涅罗”是中校。
③卡鲁索(1873—1921):意大利男高音歌唱家。
我回到前线的时候,原来所属的部队还驻在那小镇上。附近乡下,炮比从前多了好些,而春天也到了。田野青翠,葡萄藤上长出小青芽,路边的树木吐了叶子,海那边有微风吹来①。我看见那小镇和小镇上边的小山和古堡,众山环绕,仿佛是只杯子,背后便是些褐色高峰,山坡上稍有青翠。小镇里炮更多,还有一些新的医院,街上可以碰到英国军人,有时还有英国妇女,此外炮火所毁的房屋也多了一些。天气暖和如春,我在树荫小巷里走,全身给墙上反射过来的阳光晒得暖洋洋的;原来我们还住在那幢老房子里;这房子看起来跟我离开时没有多少分别。大门开着,有个士兵坐在外边长凳上晒太阳,边门口停有一部救护车,而我一踏进门,便闻到大理石地板和医院的气味。景物如旧,只是春天到了。我向大房间的门里张望一下,看到少校正在办公,窗子打开着,阳光晒了进来。他没看见我,而我则不晓得现在就进去报到好呢,还是先上楼洗刷一下。我决定还是先上楼去。
我和雷那蒂中尉合住的房间,窗子朝着院子。现在窗子开着;我床上铺好了毯子,我的东西挂在墙壁上,我的防毒面具放在一个长方形的白铁罐子里,钢盔仍旧挂在那钉子上。床脚放着我那只扁皮箱,而我的冬靴,涂过油擦得亮光光的,搁在皮箱上。我那根奥军狙击兵的步枪,则挂在两张床的中间,枪铳是蓝色的八角形,枪托是可爱的黑胡桃木,可以靠在颊骨上射击。跟那根枪配套用的望远镜,我记得是锁在皮箱里的。中尉雷那蒂本来睡在他的床上。他听见我的声响便醒了,坐起身来。
“你好,”他说。“玩得怎么样啊?”
“好极了。”我们握握手,他抱住我的脖子吻我。
“噢,”我说。
“你身上脏,”他说。“你该洗一洗。你到过什么地方,做了什么事?立刻都告诉我。”
“我什么地方都去过。米兰、佛罗伦萨、罗马、那不勒斯、维拉·圣佐凡尼、墨西拿、塔奥米那——”
“你好像在背火车时间表。有没有什么艳遇?”
“有。”
“哪儿?”
“米兰、佛罗伦萨、罗马、那不勒斯——”
“够了。只要实实在在把Zui得意的告诉我。”
“在米兰。”
“那是因为你首先到那地方。你在哪儿碰见她的?在科伐①?你们上哪儿去玩?你觉得怎么样?立刻都告诉我。你们是睡整夜的吗?”“是的。”
“那也没有什么。我们这儿现在有美丽的姐儿。新来的姐儿,从来没上过前线的。”
“那太好了。”
“你不相信吗?我们今天下午就看看去。镇上还有美丽的英国姑娘。现在我爱上了巴克莱小姐。我带你去望望她。说不定我要和巴克莱小姐结婚哩。”
① 这里的海指亚得里亚海,在意大利的东面,是地中海的一部分。
① 米兰歌剧院附近的咖啡馆。意大利文“科伐”有“休息地”的意思。
“我得洗刷一下去报到。难道现在谁也不工作吗?”
“自从你走以后,没有什么大病重伤,只是些冻伤,冻疮,黄疸,白浊,自己弄的伤,肺炎,硬性和软性下疳。每星期总有人给石片砸伤。真正的伤员当然也有几个。战争下星期又要开始了。或许已经开始了。人家是这么说的。照你看,我跟巴克莱小姐结婚行不行——婚期自然得在停战以后。”“行,”我说,在脸盆里倒满了水。
“今天晚上你得把一切都告诉我,”雷那蒂说。“现在我得多睡一会儿,养好精神,漂漂亮亮的,去见巴克莱小姐。”
我脱下制服和衬衫,用脸盆里的冷水抹身。我一边用毛巾摩擦身子,一边对房间环视了一下,望望窗外,望望眼睛闭着睡的雷那蒂。他人长得很好看,年龄跟我不相上下,是阿马斐①人。他当军医觉得很开心,我们俩是好朋友。我望着他时,他睁开眼来。
“身边有钱没有?”
“有。”
“借我五十里拉吧。”
我揩干手,从挂在墙上的制服里掏出皮夹子来。雷那蒂接过钞票,折好塞在裤袋里,人依然躺在床上。他笑着说:“我得在巴克莱小姐面前装阔佬。
你是我的亲密的好朋友,我经济上的保护人。”
“活见鬼,”我说。
那天晚上在饭堂里,我坐在教士的旁边。教士对于我没到他故乡阿布鲁息去很失望,仿佛突然伤了心似的。他给他父亲写信,说我要去,他们也预备好一切等待我。我自己也像他那样不好过,想不出我当时为什么竟没有去。其实我本来打算去的,我就说明给他听,本来打算去,后来一事又是一事,终于拖得没有去成。到末了他也看出我实在是本来打算去的,于是他才无所谓了。我喝了许多酒,过后又喝了咖啡和施特烈嘉酒②,带着酒意说,我们并不做我们想做的事,我们从来不这样做。③
① 阿马斐在意大利的西南部。
② 一种桔子味的甜酒,金黄色。
③ 参见《圣经·罗马书》第7 章第15 节:“..我所愿意的,我并不作..”
我们俩谈话的时候,别人正在争辩。我本来有意思要到阿布鲁息去的。我并没有到路面冻得像铁那么坚硬的寒地去,那儿天气晴朗,又冷又干燥,下的雪干燥像粉,雪地上有野兔走过的脚迹,庄稼人一见到你就脱帽喊老爷。可惜我去的地方都是烟雾弥漫呛人的咖啡馆,一到夜里,房间直打转,你得盯住墙壁,才能使房子停止旋转。夜间醉了酒躺在床上,体会到人生的一切都是这样,醒来时有一种奇异的兴奋,不晓得究竟是跟谁在睡觉,在黑暗中,世界显得都是不实在的,而且这样令人兴奋,所以你不得不又装得假痴假呆、糊里糊涂,认为这就是一切,一切的一切,天不管,地不管。有时候,你会突然间又非常警惕起来,怀着这样的心情从睡梦中醒来,早晨一到,一切消逝,触目都是尖锐的、苛刻的、清楚的现实,有时甚至还争吵价钱过于昂贵。有时早上醒来愉快、甜蜜、温暖,还一同吃了早饭和中饭。有时一点快感都没有,急于早点走开上街去,但是有另一天的开始,接下来的就有另一天的夜晚。我想把夜里的情况,以及日夜的区别告诉那教士,说明为什么白天倘若不是很清爽很寒冷的话,还是黑夜好。但是我这番意思说不出来,就像我现在讲不出来一样。但是如果你有过这种经验,你就明白了。他没有这种经验,但是他也明白我本来想到他故乡去的意思,虽然我没去成,我们俩还是朋友,有好些共同的兴趣,也有些分歧。我所不明白的事往往他都明白,有时我也懂了,只是后来总是忘掉。关于这一点,我当时不晓得,后来才明白。当时我们大家都在饭堂里,晚饭已吃完,旁人还在争辩。我们俩一停止谈话,上尉便嚷道:“教士不开心。教士没有姐儿不开心。”
“我开心的,”教士说。
“教士不开心。教士希望奥地利打胜仗,”上尉说。旁的人在听。教士摇摇头。
“不对,”他说。
“教士要我们永远不进攻。你不是要我们永远不进攻吗?”“不是。既然有战争,我们总得进攻吧。”
“总得进攻。要进攻!”
教士点点头。
“由他去吧,”少校说。“他这人不错。”
“他究竟也是没法子想啊,”上尉说。于是大家离桌散席。
早晨我给隔壁花园里的炮队开炮吵醒了,看见阳光已从窗外进来,于是就起了床。我踱到窗边望出去。花园里的砂砾小径是潮湿的,草上也有露水。炮队开炮两次,每开一次,窗户震动,连我睡衣的胸襟也抖了一下。炮虽然看不见,但一听就知道是在我们上头开。炮队挨得这样近,相当讨厌,幸亏炮的口径并不太大。我望着外边花园时,听得见一部卡车在路上的开动声。我穿好衣服下楼,在厨房里喝了一点咖啡,便向汽车间走。有十部车子并排停在长长的车棚下。都是些上重下轻、车头短的救护车,漆成灰色,构造得像搬场卡车。机师们在场子里修理一部车子。还有三部车子则留在山峰间的包扎站。
“敌人向那炮队开过炮吗?”我问一位机师。
“没开过,中尉先生。有那座小山的掩护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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